「很多像爸爸這個年齡的朋友,都會批評你們年輕人是沒韌性一碰就塌的草莓族,或是整天指責抱怨的憤青,不然就是眼高手低辦事不牢靠卻又自我感覺良好的人,你們自己覺得呢?」我問AB寶. B寶不認同:「應該還好吧?我看我們的同學朋友都很認真,也很不錯啊!」 A寶提醒妹妹:「或許我們讀的都算是熱門科系,也是不錯的學校,取樣不太標準.」話鋒一轉,A寶也不太認同我們這種一竿子打倒一船人的論調:「爸爸,你以前也說過,自古以來,所謂社會賢達總是認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,擔心一代不如一代,不過世界還是照常運轉,文明還不是日益進步?」 我點點頭:「你說得有道理,不過的確有非常多學生離開學校進入職場時非常不適應,搞得鼻青臉腫,跌跌撞撞的也是事實,你們想想看,一個人在學校與進入職場有哪些不同?有那些很重要的事情是學校不會教你們的?」 A寶很快回答:「學生在學校犯錯不必付出什麼代價,因為學生嘛,還在學,犯錯是應該的,大家會包容.」 我點點頭:「說得好,而且犯錯還有很多大人會教你,指點你那裡犯錯,該如何改正,從失敗中學習是人生最棒的機會,更棒的是不用你付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代價,有道是,人生難買早知道.可是一旦進入職場工作,你所犯的每個錯誤,都必須付出或大或小的代價,更慘的是,很多時候還沒有人會告訴你究竟是哪裡犯了錯呢!」 B寶接著回答:「學校只要考試通過就好,平常沒有人會管你,生活很自在.」 A寶也補充:「學校不想上課就可以翹課,或者上課做別的事情也沒有人會管你,但是上班以後就沒有這種自由了.」 我回應它們:「的確,學校考試不過還可以補考,報告作業遲交通常也可以補交,但是在職場上絕大部分的時候,一項任務沒有及時完成,常常會導致嚴重的災難,而且在學校時,你們任務單純,只要讀書考試,真的有很多時間可以混,但是職場上有很多突發狀況,讓你手忙腳亂,壓力大到很難想像.而且學生要翹課就翹課,可以獨善其身,對不想做的事可以說NO,但是在職場上可就沒那麼自在了.其他呢?還有什麼?」 B寶想了一下:「學校的功課只要60分pass就可以,但是在職場上若沒有做到主管滿意是不能pass的.」 A寶也以她實習的經驗說:「學校教的東西理論多,但是到了職場才知道這些理論派不上用場,許多操作細節你沒有親自動手做過,根本搞不清楚.」 我為AB寶按個讚:「妳們都說得很好,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主管批評初入職場年輕人的原因,往往話說得頭頭是道,但是真的要你們做事,卻狀況百出,簡單講就是眼高手低,這也是職場名言,魔鬼就藏在細節裡的原因.而且在學校學習的方式是透過考試,而考試是追求標準答案,因此將你們養成一種認為凡事都有標準答案,非黑即白的線性思維,這是非常危險的,這或許也是劇作家蕭伯納諷刺的,大學生在畢業的那天起,就要努力忘掉學校教過的東西,才能真正面對社會.」 我繼續提醒她們:「在學生時代,最重要的事,比如讀書考試,幾乎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,換句話說我們自己努力讀書準備考試就會有好成績,當我們有了好的表現就會獲得老師家人同學的掌聲與鼓勵,簡單講,你所處的世界是以你為中心,繞著你旋轉.但進入職場,你工作的表現絕大部分無法自己控制,必須依靠別人的配合,而且其他人根本不在乎你的努力,你的想法,這種失落感是學校優等生必須面對的現實.」 AB寶靜靜地想著我所說的. 我嘆口氣說:「更重要的是,學校絕不會告訴你們,這個社會其實並不是公平的.因為學校總是想盡辦法營造以及讓學生處在一個公平的環境之下,不管你的家庭背景、種族、膚色......都絲毫不會構成你學習的障礙,但是你一進入社會,或早或晚都會體會到,這不是個講究公平的世界,其實人生本來就不公平,而且面對殘酷的現實競爭,人性比較脆弱或陰暗的一面就呈現出來,我會把這種生命的體會稱為純真的失落.」 我看她們仍然聽得很專心,我就繼續說:「年輕時或許滿懷理想,未來充滿了無限可能,但是進入職場工作幾年,也許你運氣不好,充滿挫折,覺得努力或不努力似乎沒有太大差別,或者也許你運氣很好,找到待遇不錯也還算安穩的工作,似乎也就滿意現在的狀況而安於現實,換句話說,不管我們幸運或不幸運,進入職場沒幾年,很容易磨滅了自己的熱情,失去了相信的能力.」 「失去相信的能力?」A寶覆誦我的話. B寶則追問:「那麼如何維持熱情,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世界?」 我點點頭:「不容易,除了繼續維持學習的熱情,參加各種活動,擴增自己的視野,而且也要常常提醒自己,保持初衷,永遠相信人性相信自己.」 說著說著我找出一段我以前寫的文章,要A寶念: 「我們是什麼時候才突然發覺自己成熟了? 是青少年時第一次看穿大人道貌岸然神情背後的猥瑣? 還是進入職場後,從訝異到接受那些組織裏不為外人道的「潛規則」? 或許,當我們將貪污腐敗視為理所當然,視金錢名位比一切價值都還高時,我們會認為自己只是成熟了,總算不再幼稚天真! 不過,我想要的成熟,應該是如余秋雨所說的：「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,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,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,一種終於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,一種不理會哄鬧的微笑,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,一種無須聲張的厚實,一種並不陡峭的高度.」 其實這是一種不太容易達到的境界,是一種看透現實世界後願意重新相信人性真善美的赤子之心,也就是我想保有的天真. 換句話說,天真不是傻傻的,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等著被別人陷害欺騙.我也覺得,單單只有聰明並不會讓我們幸福快樂,也不會讓我們心靈平靜,反而是天真,也就是單純與信任,以及願意寬容與接納的心比較容易使我們覺醒.」 看著她們若有所思的表情,希望她們能體會當初我寫文章的用意,並且希望她們能永遠保持如此的信念,不過,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在不減損她們熱情與信心的情況下,讓她們瞭解我年輕時所不清楚的事,年輕時,我以為事情瞭解的愈多,就會讓任務愈容易,後來才體會,當我們知道得愈多,事情反而愈難處理；年輕時以為所有事情都會有一種最理想或最好的處理方法,後來才知道,正確做法有很多種,而且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唯一最好的方法. 我很希望這些年在學校沒有被教到的事情,AB寶能夠在真實世界裡慢慢體會. 李偉文 專家 李偉文(牙醫師．作家．環保志工)著作：「教養可以這麼浪漫」、「閱讀是最浪漫的教養」以及童書繪本「陪鍬形蟲回家」..等書.本文來自李偉文專家授權轉載
